雙仙奇緣(三十)(棄書現代)

三十、

 

 

(30-1)

 

 

弃天帝回去后,立即将房内的向日葵整株毁弃,不再保留多余的色彩。

 

然后,他做了很多很多梦,梦中全都是他亲手杀了至爱的场面,包含自戕,包含屠戮,包含一切的毁灭。灰凉冷白的单一色调,没有悲伤、没有泪水、没有挣扎及抵抗,只有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死亡仪式,犹如陷落无底轮回深渊,受到诅咒的灵魂不求救赎,只愿那一抹光明永远为他所有,陪他永世缠结、永坠黑暗。

 

梦中的他竭力释放疯狂,然而每次回归现实,连绝望心死的资格都已丧失的念头不断纠缠着他,为了与恼人的心魔对抗,于是他召集了分散于全国的异度势力,向全国黑道龙头下战帖,涉足全国黑色地盘。愿意归顺者,只要他看得上眼,或许还有生存的机会;至于不愿归顺或他看不上眼的,一律铲除,以异度的势力取而代之。他不仅摧毁光明,连黑暗他也一并摧毁,只留下他满意的部分。全国警察疲于奔命,整个黑色权力圈更掀起涛天变动,却依然没人奈何得了他。短短时间里,他将新势力与原先事业合并,由他带领的异度集团声威大盛,他就像立于黑色世界中心的帝王,稳稳扩展他的霸业王朝。

 

他依旧自信高贵,俊美无双,却不再有笑容,嘴角扬起时,那弧度也是冰冷的。没人敢在他面前提及那个禁忌的名字,彷佛不曾存在过。每逢用餐时刻,就算他只是静静地吃东西,与他同桌的人仍有享用最后一餐的战栗感受。所以到最后,没人肯再与他同桌共食。他却依然故我,无悲无喜、无忧无怒。他唯一在意的只有一点,即便他做了这么多这么多的事,如此卖力证明自己的能耐,白日仍会来临,光明仍是无所不在,日升日落不因他的作为而有任何改变。于是,他把家中窗帘全部拉上,整日待在他的房间遥控诸事。

 

独自身处黑暗空间,过着漫无天日的生活,那个人的言行却愈发清晰,无时无刻不磨蚀着他的心魂。最后,为了证明他有办法再缔造另一个完美,不是只有光明能引领光明,黑暗更能驾驭光明,他又以另一个有别于异度集团的名义,暗中掌控了全国重要的慈善机构和社福机构,不但派遣了大批人力安插其中帮忙,还赞予大量金援。起初,那些负责人收着他从社会帮派夺取的污秽财物而对他感激涕零时,他只感到讽刺可笑。一大群人对弃天帝这名字闻风丧胆、恨之入骨,另一大群人却对他另一个假名崇拜钦仰、视若再生父母,却没有任何人得以窥知他的真面目。这样的游戏让他乐此不疲,何谓光明,何谓黑暗;何谓污秽,何谓清净,其中的浑沌纠葛真有人能辨明吗?

 

开始跨足慈善事业后,他养成了遛达小型社福机构的习惯。起初他只是无聊想见识人性百态,到了后来,他逐渐发现每当处在这样的环境里,即使看到的事情悲多于喜、苦多于乐,却总能让他心绪沉和,他可以在其中获取某样他失落的很重要的东西,与生俱来就在追寻的东西。就算他不愿承认,也无法忽略内心底层的声音,灵魂深处的渴求。

 

这一天,他又来到一家社福机构。小小的办公室里,没有任何人在场,于是他自顾自地拿了本杂志坐下浏览。这时一位约莫十岁的小男孩莽莽撞撞地拿着扫把畚箕冲进来,见他在场,立刻放下手中工具倒了杯开水,递到他面前。

 

「叔叔,请喝水。」小男孩胸无城府地咧嘴给他一个大微笑,双手平举得直直的。

 

他不改沉脸表情,看着那双小手中的白瓷杯,那手刚刚拿过扫把畚箕,也没洗手就倒水了,真没卫生。于是继续翻着他的杂志。

 

小男孩不受理睬,也不引以为意,放下杯子后就开始认真用力地扫起地来。满室尘土弄得弃天帝皱起双眉,他的水还没喝呢,也不拿个杯盖盖下,现在的小孩连诚意两字都不会写了。

 

闷哼了声,杂志看没几页,弃天帝又暗中观察起这名孩子。他知道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小孩,大多数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心酸故事。但是眼前这名男童,从外观上看相当一般,甚至刻薄点说,引不起任何同情。肥肥短短的身躯,平庸无实的相貌,加上笨拙滑稽的动作,要在寻常,这样的人对他而言比被丢弃于路上的垃圾还不显眼,然而他身上却有一股特殊的气质让他忍不住想多看几眼。观察了会儿,他终于清楚男孩的特殊之处,这个小孩子非但没有他在这些地方经常看到的愁苦惊惧漠然神情,在他那圆滚滚的脸上别带有一股纯朴透亮的光芒。尤其那对黑眸子,清澈得不染人间污浊,异常怀念的感觉自心中油然而生,使他的薄唇微微颤动。

 

「叔叔,我要扫你椅子底下的地板,可以请你稍微把脚挪开吗?」

「小男孩,我问你,你为何会在这里?」

「啊?因为我要扫地,所以就来了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你,你为何会在这里扫地?」

「因为这里地没人扫,我答应姐姐来帮忙,就由我来扫地啦。」

 

╬╬弃天帝开始怀疑对方之所以会一直保持那样纯真的笑容,其实是因为他是个白痴,因而有点后悔自己想太多。但既然已经开口,干脆问个明白吧。

 

「听好,我是问你被送进社福中心的原因,不是在问你为何现在在这里,也不是问你扫地的原因,懂不懂我意思?」

「叔叔你问题好多喔。因为我爸爸打我,所以我就被送过来了。」

「你父亲为何要打你?」

「他喝醉了啊,还说我不会赚钱只会浪费钱,很生气,所以就打我了。」小男孩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在说别人的故事。

「你恨他吗?」圆圆的大头轻轻地摇了摇。

「他让你变成有家归不得的小孩,为何不恨?」

「因为妈妈很爱我,妈妈告诉我,有爸爸和妈妈才会有我,要是没有爸爸,就没办法生下我,我也不知道妈妈这么爱我了。」

「但是你母亲再爱你,仍然保护不了你,必须把你送来这里。而且要不是他们,你也不用来这世上受苦,嗯?」男人揭破残忍的事实,完全未顾及对方是个遭受遗弃、需人疼爱的孩子。

「叔叔,妈妈不是故意的,你不要骂她,把我送来那天她哭得很伤心,我也很难过。妈妈说她这么做是为了让我过得更好更开心,她是为我好的。」

「她这么说你就相信她?」

「妈妈不会骗我。」

「哼,天真。我问你,你现在过得好吗?开心吗?」

圆圆的大头晃了晃,然后毫不迟疑地点了头。「嗯。」

「说谎是不好的行为。」

「我才没说谎!这里的哥哥姐姐和新家的叔叔阿姨都对我很好,我很开心,这样妈妈就不会担心了。」

「小小年纪倒算懂事。你不想你父母?」

「想啊!可是妈妈告诉我,我总有一天要和他们分开的,现在只是把时间往前提早。而且妈妈还说等我长大会赚钱了,就可以回去看他们了。」

「哼,无知便是幸福。你母亲这么讲,一方面在敷衍你,一方面是要你带钱才能回去。」

「嘘,叔叔,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跟别人讲喔。」

「啥?」

「虽然妈妈叫我长大再去赚钱,但我决定从现在就开始努力存钱,我就能早点回家,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

「喔?你要怎么做?」

「我拜托这里的姐姐让我在这边工作打扫,请他们给我一点零用钱,这样妈妈就不会找不到我了。」

「……」

「而且我发现原来这里有很多和我一样回不了家的人,我也想把他们找来一起扫地。」

「……你以为别人像你那么笨吗?要是他们把你赶走,抢了你的工作,你要怎么办?」

「会吗?」小男孩挠挠头,似乎在思考一个很困难的问题。

 

弃天帝看着他的呆样,胸中突然涌起一种异样的感受,多么卑微的生命,比捏死一只蝼蚁还简单,脆弱得他连动手的欲望都没有。像这样的生命每天在他手上生生死死不知凡几,大大小小的命运由他掌控着、操纵着,只要他愿意,这些生命可以任由他型塑成他喜欢的样子。

 

然而,这真的是他需要的吗?要是他放手了,他能留下什么呢?由他亲手塑造而成的完美,是真正的完美吗?

 

为何眼前这个小孩子看起来毫无优点美感,他身上散发的气息却别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光辉是他怎么奋力也无法强求、甚至只要他轻轻干涉就会完全烟消云散……

 

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真纯,他要如何做,才能继续保有而不损害本质?他的力量与能为是如此强大,眼下却被这不起眼的小问题给搁住了。并不是他做不到或不知怎么做,而是这份守护的心情,他有办法跨越时间的长河不改初衷一如既往吗?然后,他想到了曾有一间小小的寺庙,住着很多位像这样的小孩……

 

正在思索时,一位工作人员回来,看到他们两位在谈话,显得有点讶异。弃天帝注意到那位工作人员的表情颇为凝重,于是问了声:「有事吗?」

 

「这……小灵,林姐姐在找你,她就在外头,快去吧。」

「可是我的地还没扫完。」

「没关系,今天让你休息,改天再扫吧。」

「喔,好。」小男孩摸摸圆圆的头颅,便一溜烟跑走了。

「弃先生,抱歉,我们不知道你今天要来,招待准备不周,请勿见怪。」

「嗯。我问妳,为何妳刚才的脸色那么沉重,有事发生?」

「唉,有个不幸的消息。刚刚离去的那个小孩,他的父母亲自杀身亡了。」

「哼,不负责任的父母,以死规避自身的无能吗?」

「那对夫妇说来也挺可怜。小男孩的父亲好饮好赌,向地下钱庄借了一大堆高利贷,因为受不了讨债公司没日没夜的暴力压迫,于是夫妻两人烧炭自杀,临死前还拜托我们好好照顾那孩子。唉,就怕那些恶徒连小孩子也不肯放过,原本答应要领养他的家庭担心惹祸上身,也反悔拒绝了,我们大家都正在为这件事苦恼。」

「妳可知道那间地下钱庄的来历?」弃天帝闭眼询问,表情渐转深沉。

 

工作人员道出一个名字,正是异度集团不久前并吞的黑道组织最有规模的讨债公司。那是个中型的黑帮组织,对弃天帝而言不值一顾,帮名他甚至已经忘记。反倒因为旗下这间讨债公司的残狠手段让他存有印象,当工作人员说出公司名称时,他感觉就像胸口被狠狠击了一拳。

 

他做了那么多事的结果,目的就是为了一再重复这种多此一举的蠢事吗?对小男孩是,对他、也是。他究竟想证明什么?他又能证明得了什么?

 

「弃先生,抱歉,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您还好吗?」工作人员有些心慌,即使在这领域服务多年,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她仍甚少见过那么肃穆而又威严、冷冽而又复杂的神情,那一瞬间,她以为与她交谈的对象并不是一个人类。

 

现场静默了几分钟的时间,弃天帝再度开口:「我要领养那名小孩。」

 

「弃先生您、您说的是真的吗?」工作人员不敢置信。

 

「嗯,小孩我带走,告诉我他的名字,剩下的资料手续我会叫专人过来接洽。」

 

「是、是。这孩子叫业途灵……」

 

 

 

弃天帝带业途灵回异度山庄后,在众人讶异不解的反应下,派了一名侍女负责照料,便回房与他所习惯的黑暗共处。不知经过多久,幽静的房间突然闪过一道刺光,大地紧接着响起警雷,没一会儿,倾盆大雨从漆黑的夜空哗啦啦直落而下。

 

偌大雨声,让弃天帝终于有了动静。他站起身走至房内的大连身镜前面,与镜中的自己对望良久。

 

虽然灯光幽微,镜中的异色双瞳却是极为炽亮。任凭再优秀的艺术家也无法再于其上添减任何手法的绝世俊容,拥有罕见的金蓝眸色及与生俱来的华贵气质。这张让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超凡相貌,现下看着,不变的眉飞入鬓,不变的嘴角微扬,不变的孤冷凛冽,不变的丰姿神采,却使他觉得陌生。

 

「这真的是『我』吗?」

 

弃天帝静静看着,朦胧中,镜中的影像逐渐模糊,一抹思念的端丽身影悄悄浮现面前,庄严清美,光采照人。同样的微扬唇梢,同样的寂冷肃和,时常的半阖眉目却流露出更多悲悯的慈柔。

 

「这是我,还是你呢?」

 

他情不自禁上前抚摸,却只触到一丝冰冷。镜中再度回归黑色孤影。

 

「原来我的坚持、我的逃避、我的拥有、我的失去,也不过如此的世俗之执。弃天帝啊弃天帝,枉你自诩无可不弃不舍,终究一介凡俗!」砰然一声,二米多长的顶级威尼斯全身镜应声而碎。

 

 

***

 

 

(30-2

 

暮秋寂朗,被群山所环抱的诗海小镇依旧平静、安详,时光的步伐彷佛从未在这个宁谧的小镇留下任何凿痕。行人稀疏,于薄雾之中穿梭往来,匆促观之竟有如数不清的无体幽魂飘荡。只不过此处不是荒凉愁苦的地狱,而是最后的安乐天堂。

 

一好汉与造天笔两人齐备完需要的日用品,来到公园闲散。一路上一好汉看心爱之人沉默不语、眉头深锁,又偶有细碎的叹息,忍不住关心询问道:「你又在担心他们两人吗?」

 

「嗯。」

 

「我就说你爱烦恼,才会年纪轻轻就头发全白。那件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人家一页书没几天就恢复精神,就连那个弃天帝也没再来惹过麻烦。这不是皆大欢喜吗?怎么你还比那两位当事人更加想不开啊?」青年疼惜地轻敲恋人盈皓如月的额头,宽言安慰。

 

一好汉的话让造天笔忆起观音寺那晚事后与一页书的对谈。他的好友只淡淡地回答,弃天帝在最在意的人面前失控,底线全失,骄傲自负如他,是没什么机会再回头了。轻描淡写地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便一如往常生活作息,平静地好像这一切从来没发生过一般,看不出任何痛苦与伤痕;平静地让他几乎怀疑,先前两人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只是众人的错觉。若非他这位好友过于坚强淡情,便是压抑得过于深沉。而弃天帝,那位为了至爱可以不惜一切不顾生命下崖的男人,也似人间蒸发般、音讯全无。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份感情?

 

「好了啦,你要是再闷闷不乐,我就向一页书请长假,带你去四处游山玩水喔。」

「这怎么行,书和禅寺众人都需要我们,我们不能抛下大家一走了之。」

 

「哈,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逗你的。不只我,相信一页书也不愿你为他如此苦恼担忧,如果他自己都没事了,你这样不是反而会害他对你愧疚吗?」

 

「嗯,我所烦忧也并非全然因为弃天帝的事,而是我有一种感觉,书似乎即将离开我们远去。」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有发觉一页书近几月来看书看得很勤,除了正事,他便将自己关在房里看书,我上礼拜还看到他捧了一堆医僧的资料走进他的房间。你说,他会不会出家啊?」

 

「应该不至于?书要是想出家,在师父还健在时就会下决定了,他从小对这方面便很有领悟心得。不过、发生这些事之后,现在连我也无法理解他的想法了。」

 

「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相信他的决定,支持他的选择,做他最坚实的后盾,让他无后顾之忧,是不是?」

 

「嗯,小汉,有你真好。」造天笔真心感叹。

 

「傻瓜,认识你们,让我的生命得以拥有明确的意义。我只觉得,我为你们做得再多都嫌不足。」

 

「小汉……」

 

「说起担忧,这几个月来慕紫侯消声匿迹,才是让我最不自在的事。这家伙还真能躲,躲到没人找得到。先前还有弃天帝帮忙,现在靠我们自己,更是难上加难啊。」

 

「嗯,一切只能小心了……啊、小雨托我买的发夹忘记买了,直接回去会被她抗议的。」

 

「哈哈,小女生长大、懂得爱美了。你去买吧,我去上个洗手间,买好就在门口等我?」

 

「好。」

 

待一好汉从公厕走出,发现造天笔正站在前方等他,赶紧快步上前。

 

「怎么这么快……嗯?你不是笔!」乔装者见身分遭识破,迅速拿出怀中窝藏的短刃,朝一好汉不备之处猛力一刺,一好汉左臂顿时血流如注,一好汉尚要反抗,就被另一个突来的重击击中后脑杓,人立即昏厥。

 

「哼!沐秋风,将他带走。暂时别让他死,他还有用处。」

「是。」

「放心,你在异度所受的伤害,我会要他和一页书百倍千倍偿还,绝不让你鲜血白流。」

「我怎样无所谓,倒是你,等下掳获他之后,赶紧回日本吧,早点离开你才能安全无虞啊。」

「哼,一页书一日不除,难消我心头之恨。等我解决掉他们,自然就会回去。到时,我一定要剿灭异度的总巢穴!凡是危害我的人都别想有好下场!」

「唉。你这是何苦呢?」

「你先离开吧,我要等他出来,教他心甘情愿投入我的怀抱。」

「嗯。」

 

造天笔在卖场门口等不到人,带着微微不安的心情来到公园入口,却意外地见到了他最不想见的人。让他更加恐惧的是,地上一摊触目惊心的血迹。

 

「好久不见,别来可好?」慕紫侯温润尔雅的嗓音与关怀慰问的话语听在造天笔耳里,只觉寒意彻骨。

「你想做什么?」

紫衣男子冷笑了声,「看到地上那摊血了吗?想不想知道那是谁的?」

「……」

「不问吗?这可是一个会令你心疼至极的名字啊。」

「你、你对小汉做了什么!」造天笔脸色剎时变得惨白,声音颤抖不已。

「人还活着。你若肯乖乖跟我走,或许还有话别的机会;若不肯,下一次流出这摊血的、就换成一……」

「够了,我跟你走。」造天笔无力垂下了头,被慕紫侯一把圈入怀中,扬长而去。

 

 

***

 

 

(30-3

 

 

一页书在一、造两人被带走一个小时后接到慕紫侯的来电,对方要他五天后在首都港湾指定的货舱口只身前往谈判。双方约好时间地点,便断了通讯。

 

坐在窗前的一页书,仰望悠悠晚霞,夕阳已近西垂,天空的北极星却异常明亮。

 

他就那样沉静看着,浑然未觉天色已悄悄转为全暗。庄严清美的脸容显露未曾见及的严肃,灵动明澈的眸光却愈发坚毅、耀亮,堪与北辰争辉。此时的他,已再无人可以动摇他的抉择。

 

隔天一早,一页书便去拜访练峨眉。自从上回相亲交谈之后,一页书果然替练峨眉在诗海山区找到一个清静雅致的处所,让练峨眉极为感激。这一年来,两人的交情也愈发笃定,时有往来。一页书得知练峨眉曾在孤儿院服务过,因此拜托她透过认识的人脉帮忙收容禅寺大小老少。练峨眉二话不说立即应允,而且还自愿收养禅寺年龄最小的女孩子小雨当徒弟。

 

待众人去处都已有了着落,他邀请帝王根与练峨眉来到住所,临行话别。禅寺里的小孩知道再过不久,就要与亲爱的爷爷奶奶兄弟姐妹分离,纷纷忍不住哭泣。但他们同时也都明白书书要去救笔笔和汉哥哥,会很危险,都不敢哭得太伤心让书书担心,强忍着仅是抽噎。让人看了好不心疼。

 

「抱歉,大家,这次赴约结果难以预测,我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请原谅一页书无能。」

 

「一页书啊,我们都了解你的心意,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你这么自责,会让我们更难过啊。」

 

「是啦,你就放心去救小笔他们吧,我们大家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会拜托菩萨保佑你们平安无事。」

 

「嗯,谢谢。」

 

「一页书,我会妥善照顾到他们所有人都安顿无虞,你尽管放宽心。」英气逼人的练峨眉许下体贴义气的承诺,让一页书颇为感念。

 

「练峨眉,妳今日的相助我将永志于心,请让我再次向妳致意。」青年深深一鞠躬后,接着道:「将来如果还有机会,我必定带上上好的茶与妳一同品茗切磋。」

 

「会有那一天的。」练峨眉清雅的笑容中透着浅浅的桃红,这是一个多么让人印象深刻的不凡男子啊。

 

「帝王根老友,请恕我往后无法再替你分担辛劳了。」一页书转身向帝王根致意道。

 

「你我之间,无所谓恕与不恕。只要你记得,好好保重自己,让我可以看着活蹦乱跳的你阖上人生最后一眼,成全我这个最后最大的人生愿望,你我也不枉费相交一场了。」

 

「好友啊……」一页书还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帝王根温厚的大掌拍拍他的肩膀,众人相视而望,再也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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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天帝_唯吾永恆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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